脊骨神經醫學發展史

亞洲獨有的中醫及傳統整復文化，根深蒂固的影響了我們的社會，民眾在遇到肌肉骨骼疾病的時候，也常常優先尋求這些服務。但亞洲一直沒有一套完整的法律規範或是醫療背景要求，導致民眾在高風險下接受這些處置，也因此整復師使民眾癱瘓的案例屢見不鮮。脊骨神經醫學的專業在這樣的文化下，更需要被重視以推動正規醫療訓練的脊骨神經醫學醫師。

這篇文章將會詳細介紹脊骨神經醫學的發展史，並援以相關資料來以正視聽，避免脊骨神經醫師的專業繼續因為整復師的行為而遭致汙名化。

首先我們要來談到徒手矯正治療，這裡不狹隘的局限於脊椎矯正。徒手治療其實在西元前400年就在希臘出現過詳細的文獻紀錄，我們熟知的醫學之父希波克拉底正是第一位在文獻上，利用重力及器具來進行脊椎牽引治療及矯正的醫師。五百年後的羅馬醫師克勞迪烏斯‧蓋倫(Claudius Galen)也受到希波克拉底的啟發，使用脊椎治療在一些失能的患者上。而徒手治療也一直延續了人類文化千年，包括達文西也深受其影響，從他的畫作維特魯威人便可略窺一二。

那看似與西方醫學緊密結合的徒手治療，是從何時開始分家的呢？文獻上其實並沒有清楚的歷史脈絡可以追尋，但是，可以明顯發現從18世紀開始，西醫師們逐漸放棄使用這些前人的技術。在當時，結核病開始在世界流行，結核桿菌會造成脊椎感染，進而導致病理性脊椎骨折。在尚未有X光做為醫學常規檢查的年代，脊椎矯正變得高風險，也因此逐漸不再受寵。

在人類文明進入到19世紀後，在體認到徒手治療被民眾廣泛接受，危機感湧現的西醫師們(Doctor of Medicine)，內部開始出現了一股聲量，建議西醫師們也該跟隨這些徒手矯正人士，學習他們的技術。直到1882年，徒手治療才又重回西醫的領域，並且相關的討論出現在了英國醫師聯合會(British Medical Association)的年會上。羅伯特．瓊斯 ，英國現代骨科醫學之父也曾說過：

與其濫用不合格的人員，我們應該修正我們的處置。在他們手上所得到的卓越成果，我們應該鑽研其成功的原因。只譴責他們的失誤，是不明智且不高尚的作法，這樣的作為也無法掩蓋他們的成功是建立在我們的失敗之上。

這時期美國本土也誕生了兩位醫師，安德魯．史提爾(Andrew T. Still)及大衛．帕爾默(David D. Palmer)

，彼此都對脊椎的徒手治療有深刻的研究，並各自發展出一套完整的醫療體系。

安德魯．史提爾，出生於醫生世家，但是很早就認知到自己對西醫學並沒有熱忱，並且認為當時西醫的處置弊大於利。雖然他從未放棄其西醫師執照，但很大一部份原因是，執照能幫助他拓展他的新醫療觀。他認為：

維持肌肉骨骼系統的正常化，可以幫助維持健康，並且打敗疾病。

這項論點也在他的三個小孩皆死於鼠疫，而身為西醫師的他卻無能為力下，加深了他要往這方向專研的決心。雖然他的不用藥、無手術治療的想法無法被其他同行給接受，但是這樣的理念，卻在民眾間迅速獲得支持。1892年，歷經多年的研究，安德魯．史提爾醫師決定開設第一家骨病醫學(Doctor of Osteopath)醫學院。安德魯．史提爾醫師的主要理念是：

血液循環系統的障礙，可能會導致疾病或是身體失能。

不過，進入到20世紀的骨病學醫師(DO)與西醫師(MD)合併，現在美國的骨病學醫師絕大部分不再使用徒手治療，而是以藥物及手術為主要治療手段。但是，歐洲國家的骨病學醫師，還是保有傳統，以徒手治療為主要手段。安德魯．史提爾醫師的骨病學傳到歐洲之後，也間接地影了物理治療的建立。

大衛．帕爾默醫師與安德魯．史提爾醫師不同，並非出身自醫學世家。大衛．帕爾默醫師因為對於自然醫學有強烈的興趣，所以最剛開始他是學習磁場療法(Magnetic healing)。由於對於醫療的熱情，所以大衛．帕爾默醫師不斷的廣泛的涉獵相關知識。在1895年，大衛．帕爾默醫師在他的診所中遇見了紀錄上的第一號脊骨神經醫學患者哈維．里拉德(Harvey Lillard)。大衛．帕爾默醫師在聽完哈維．里拉德的主訴後，在他的背上發現了有一節脊椎排列異常，在大衛．帕爾默醫師矯正完哈維．里拉德的胸椎後，哈維．里拉德開始覺得原本失去的聽力逐漸變得清晰。大衛．帕爾默醫師解釋是因為當神經衝動受到抑制，便會影響內臟器官功能，最後種下病因。大衛．帕爾默醫師在1897年開辦了第一所脊骨神經醫學院，而大衛．帕爾默醫師在20世紀初期開始巡迴美國西岸進行學術交流，他的兒子班傑明．帕爾默醫師也接手學校的管理及經營，並在1910年將放射影像學分析納入的脊骨神經醫學的培訓。1924年班傑明．帕爾默醫師也將神經熱量計檢查納入脊骨神經醫學的常規檢查中。

當骨病學以及脊骨神經醫學開始進入實證醫學階段，骨科西醫學(Orthopedic medicine)一直到1929年才正式成立。這段時間，約翰．門內爾醫師(John Mennell)、詹姆士．希瑞克斯醫師(James Cyriax)大力的推廣徒手治療西醫學，他們的著作也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物理治療骨科學的培訓。二戰過後，大量的傷殘士兵回到了美國，使得復健醫療的需求遽增，也讓物理治療醫學在這段期間有了爆發性的成長。當時後的物理治療師必須經過兩年的徒手治療訓練，才能稱作為徒手治療專科治療師。

20世紀中後期，脊骨神經醫學成為了唯一沒有與西醫師合作的徒手醫療專業。骨病醫學併入西醫學但保有傳統的課程安排，而物理治療醫學則依附在西醫師的醫囑下，直到後期才開始演變成有獨立評估診斷的權利，這裡就不離題贅述。在這樣的時空背景下，還堅持最初理想的脊骨神經醫學就顯得格格不入，即便實證醫學的證據依舊支持著脊骨神經醫學的理想，但來自西醫師及物理治療師的排擠以及打壓不曾間斷。這樣的惡性競爭一直要到1990年在以切斯特．威爾克(Chester Wilk)脊骨神經醫師為首的脊醫師們，針對美國醫師聯合會(American Medical Association)及其附屬組織提出了反壟斷訴訟(Antitrust)的勝訴下，才獲得的平反。法官對美國醫師聯合會判決有罪，法官在判決中提到：

據調查及本案所列證人之證詞，美國醫師聯合會無法有效證明脊骨神經醫學是無效的，被告提出抵制脊骨神經醫學的初衷是因質疑原告無法提出實證醫學根據，然本案所列證人之證詞證明，脊骨神經醫學已有相關實證醫學研究背書，因此被告提出的理根由不存在。而被告針對其會員所提出的規範限制了旗下會員個人意願，迫使會員們不敢逕自與原告合作，這樣的行為明顯帶有消滅及遏制原告的生存空間，因此違反了反壟斷法。美國醫師聯合會必須立即知會其會員並修改規章，不得繼續其惡意汙名化及消滅被告之生存空間。

即便此法案判決至今將近30年，但是來自西醫師們的打壓卻還是屢見不鮮。不論是在法制規範完善的歐美，或是放任不管的亞洲各國，脊骨神經醫學的存在終究還是危及西醫師的唯一解釋人體的權力，因此遭受打壓是在意料之內。筆者認為，時代的潮流開始往整合醫學(Integrative Medicine)的方面前進，不同的專業可以提供不同的角度來促進患者健康，並且提供患者一個全方位的評估。這樣的健康照護模式不但能更有效的幫助患者找回生活的自主性，更可以幫助各專業分散醫療照護上的風險，降低未來可能產生的醫療糾紛或是無法符合患者的預後期待所帶來的失落感。

綜觀脊椎徒手矯正歷史，脊椎徒手治療無庸置疑是屬於醫療行為，只要是醫療行為就有風險，所以政府才更需要明確的制定規範，限定讓受過合理醫療培訓的人員執行此業務，保障民眾享有安全醫療的權利。放任市場自生自滅，任由毫無醫療訓練的人員繼續混淆視聽，實在是下下策。

世界衛生組織也已經正視脊骨神經醫學存在的必要性，並訂立相關規定提供各國法案建立參考，政府不應該再繼續漠視脊骨神經醫學的存在，法案的設立刻不容緩，不再讓民眾受到劣質徒手治療的荼毒，讓下一個脊椎癱瘓案例繼續發生。

本文參考資料如下：

1. Pettman, E., 2007. A History of Manipulative Therapy. Journal of Manual & Manipulative Therapy, 15(3), pp.165–174.

2. 世界衛生組織脊骨神經醫學基礎培訓及安全性指南

3. Chiro.org. 2020. Chiropractic Antitrust Suit ~ Wilk, Et Al Vs. The AMA, Et Al. [online] Available at: <https://chiro.org/Wilk/>

4. En.wikipedia.org. 2020. Wilk V. American Medical Ass’n. [online] Available at: https://en.wikipedia.org/wiki/Wilk_v._American_Medical_Ass%27n>

5. James Cyriax, Textbook of Orthopedic Medicine, 6th Edition